你好，张曼玉（石盛）

你好，张曼玉

石盛

9．再来一杯红酒

在一个秋天的傍晚我在巴黎的一个咖啡馆里邂逅了一个中国人，在这个人的要求下我给他讲了《纽约也会哭泣》这个故事。我们当时坐在左岸一家咖啡馆的门前，两个人都喝了不少红酒，所以我对当时我们谈话的具体内容记得不是非常真切。现在我试图记述我们当时的谈话，但由于记忆的模糊我无法重现谈话具体的来龙去脉，为了强调我记忆的不真实性，我大胆地决定在以下的段落中使用并不十分贴近生活的书面语言（而不是日常口语）来重现我们的对话。

“听了你这个故事我的直接感受是这样的，”中年人说道，“与大多数有幸得以拍摄的电影剧本一样，你的这个故事具备一个电影应当具备的一些必要因素，例如悬念、矛盾、高潮等，我相信它的娱乐性勿庸置疑。但和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电影作品一样，你的这个东西无法摆脱给人留下闭门造车感觉的命运。它只是一个作者通过重新组合一些已被世人咀嚼过无数遍的故事调味料而对观众进行的一次自以为是的廉价消遣。你的作品与现实生活无关。”

“我承认我的作品并不反映现实，”我喝了一口红酒说道，“作为一名普通作者，我无法接触我所描写的生活，我只能通过想象来完成大部分情节。”

“请允许我更正一点，你并不是通过想象，而是通过拷贝其他作品中的情节片段来完成创作的，况且你对黑社会人物的描写会让真正熟悉那种生活方式的人产生对作者进行嘲笑的欲望。”

“我依然不准备对您的指责进行任何申辩，”我说，“但不容否认，您在谈话中不经意泄漏的信息使我对您本人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请问您所讲的‘熟悉那种生活方式的人’是否包括您本人？坦率地讲，从您刚才掏出一百欧元送给蹩脚街头艺人的那一瞬间起我对您的身份和背景已产生了极大的关注。”

中年人微笑了一下，说道：“身为一个作家，你应该理解对一个人物的身份进行准确定位是一件困难而且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我无法阻拦也无心阻止您对我的背景及身份的充满想象力的猜测，我对我本人的背景和经历没有任何兴趣，如果我心中存在任何向一个陌生人吐露自己秘密的欲望，那也绝对不会是关于我的身份。”

“我不得不承认您的讲话方式就像我本人进行小说创作时采取的伎俩一样，”我又喝了一大口酒，“请允许我对您貌似平淡的话语之下隐藏的神秘玄机作出您潜意识里非常希望我作出的反应：我们不妨来谈一谈您可以向一个陌生人吐露的秘密。”

中年人发出一声大笑，并不自觉地挽了挽衬衫的袖子，我看到他黝黑的胳膊上刺着一条狰狞的青龙。

“我一直认为秘密存在的意义恰恰在于被揭穿，这种时时刻刻会被揭穿的可能性使我们心中的秘密受到我们本人的无限珍爱，它们是我们留给自己的心爱的玩具，而另一方面，玩具是可以分享的，难道分享玩具不也是一种乐趣吗？”

“我很希望有幸分享您的玩具。”

“我的秘密是关于一个女人。”中年人的眼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时代在变迁，年轻的一代人在成长，我看到在今天的这个时代里某些情感已经变得不再流行甚至变得为人们所耻笑，而我坚信这些情感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身上，与年代和文化无关。”

“我愿洗耳恭听。”

“我来巴黎是为了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张曼玉。从我在电影银幕上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意识到我将无法摆脱这个女人的吸引。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讲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有关张曼玉物品的最热衷的收藏者，而见到她本人也是我最大的梦想。”

“那您为什么来到巴黎？”

“因为张曼玉现在就住在巴黎。”

10．张曼玉

夜里我做了一些支离破碎的梦，醒来后头很疼，发现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我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回忆起昨晚喝了不少酒，于是又想起在咖啡馆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中年人，以及和那个人的一番谈话。聊了一晚上，我竟然没有问他的名字，更没有留下任何再联络的方式，我只记得我们在咖啡馆门口道别，然后自己就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回家了。我记得自己拦住路人询问巴黎圣母院的方向，才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点了一支烟，坐在桌旁试图清理一下思绪。可以肯定，我目前改编剧本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把我的黑帮枪战故事搬到巴黎，这个城市给我的印象是和平、有秩序，我找不到任何有关暴力和凶杀的感觉。

沿这个思路想下去，我头脑中再次出现了昨晚那个中年人的形象。这个人的气质、胳膊上的刺青以及谈话中流露出的蛛丝马迹使我怀疑此人和黑社会或许有些联系，难道他是国内黑道上的人物？

应该找到这个人，我想。我准备这次直截了当地向他咨询黑社会的信息，黑帮应该是相似的，不论在中国、纽约还是巴黎。

但是我没有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我只知道这个人在巴黎寻找张曼玉。

这意味着我将在巴黎寻找一个寻找张曼玉的人。

我头脑有些乱。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唱片，放在桌子上的唱片机里，屋子里响起悠扬的古典音乐。我本人不懂音乐，但法国房东是个音乐迷，他留给我这架老式唱机和一些唱片，或许希望我对古典音乐发生兴趣。

我打开电脑，开始上网搜索有关张曼玉的资料。

张曼玉（Maggie Cheung）1964年出生于香港，1983年获香港小姐亚军，由此进入影视界。张曼玉在香港女演员中得奖最多，奖项包括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共四次，台湾金马奖四次奖项与及柏林影展最佳女演员奖项。她亦参与演出法国电影，如《迷离劫》，《功夫之王》。2004年在法国片《清洁》中的表演，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张曼玉是目前唯一获得两个最重要的欧洲电影节影后的华人演员。

张曼玉于1998年与法国导演阿萨亚斯在巴黎登记结婚，婚后两人在巴黎定居。三年半后张曼玉和法国丈夫离婚，此后张曼玉继续居住在巴黎，同时经常返回香港。

网上找不到张曼玉在巴黎的住址。